[短篇集/我的女友是外科醫師] 跨年

我有個大學同學，家就住在臺北101附近。

跨年那天，他邀幾個朋友到他家喝酒開趴，從窗外就可以看到跨年煙火。

盼沒有值班，我們就說好要一起去。

我們各自上班的地方有點距離，也不是太早下班，於是約好七點直接在朋友家樓下見面。

但是五點半，盼傳了三個字給我：「急診刀」。

於是我就知道，七點不會在朋友家見到她了。

我回傳問她大概幾點能走，卻清楚知道她上刀期間不可能回訊息。

我還是準時到了我朋友家，卻無法好好的跟他們一起嗨，每隔三分鐘就檢查一次手機。

「欸，子杰，你女朋友還沒來？」朋友結束一場桌遊，注意到一直在角落的我。

「嗯⋯⋯」我看看手機，八點十二分，「抱歉，你們繼續玩吧，我晚點再來。」

我就如此失禮地跑出朋友家，等我到了盼的醫院，已經超過九點了。

我找了一下路，第一次來到這家醫院的手術室樓層。

外頭等候的家屬比我想像中多，看起來都木然而疲憊，在跨年夜必須懸著一顆心，想來是有些感傷。

而女友在跨年夜仍在手術台上，身為眷屬的我也是蠻感傷的。

不過啊，現在跟這些病人家屬一起坐在手術室外，我反而心裡踏實許多。

等我再重新找回意識，是盼把在椅子上的我搖醒，她已經換回便服，臉色有點蒼白，額上還有手術帽勒了幾個小時的印痕。

「你怎麼就在這裡睡著了？」

「明年了嗎？」我撐起身子，手中還握著手機，發現我將人在手術室外的訊息送出後就睡著了。

「還沒。」她抱歉的說，「十一點半而已⋯⋯不過恐怕趕不上101的煙火。」

我捏捏她的手，「走吧。」

走到醫院大門途中，盼反覆地說：「對不起，我沒想讓你等我的，也不知道你在等⋯⋯」

「辛苦的是妳，有什麼好抱歉？」看著滿臉倦容的她，我是真心捨不得，「是什麼病人？」

「腸子破掉。」

「救回來了嗎？」

「嗯，開到一半差點要CPR，不過最後是活著離開刀房了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

我牽著她來到附近的公園，在長椅上坐下，她錯愕地問：「不去101了嗎？」

我拿出背包裡的筆電，打開跨年演唱會直播，「這裡也有101。」

「可是⋯⋯你朋友⋯⋯」

「只有這裡才有妳。」我將盼冰涼的手包覆進掌中，「一起準備倒數吧！」

盼緊緊挨著我的胸膛，又哭又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