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醫院紀事]第一次被發現是菜鳥
第一篇醫院紀事,就來聊聊最初踏進醫院的那一科好了!
以Clerk(見習醫師)的身份進入醫院的第一個月,我其實不太能感受到臨床的氛圍,因為我被分到的是放射科。
放射科是個很棒的學習環境,師長都熱心教學,只是以教學課程為主,我們較少直接接觸病人。
當時菜逼巴的我們,一心只想跟其他同學一樣,跟診、待病房、看病人、打病歷。(果然回頭覺得自己好傻好天真⋯⋯)
對我們來說,能接觸到病人的,就是打IVP、CT、MRI的時間。
簡單來說,就是幫忙打針、注射顯影劑。
在學校,我們已經上課、練習多次,但面對真人時總不免緊張。
別說有技術需求的打針,就連最基本的問病史也一樣。
菜鳥要面對病人是最糾結的,不敢獨立作業,又怕遭受病人的不信任。
在我打IVP的某一天,來了一位身材結實的伯伯,看得出他年輕時是頗英俊的,像個軍官的模樣。
一進門,他便不斷瞟向護理師學姊,「美女」、「美女」一聲聲地叫,努力不懈地搭話。
(學姊很正,真的。)
直到我在替病人綁止血帶時,學姊低聲指導了我幾句下針的技巧,病人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。
「原來我是白老鼠啊。」
因為被指導而被發現是菜鳥,我緊張地笑了一下,但以為這是句玩笑,畢竟在此之前,他和學姊聊得挺愉快。
下一句卻是:「我告訴妳,不要給我打下去痛得要死,我都70歲的人了!」
氣氛瞬時凍結,似乎出現一隻手揪住我的胃,前後猛搖著問我怎麼辦怎麼辦。
在我不知所措時,病人益發嚴厲地質疑我是不是第一次打。
即使學姊已經保證我不是第一次,他還是兇惡地說了一大串話,包括:「我等一下去找你們院長。」
學姊冷靜地告訴他,我們這裡是教學醫院。
病人卻繼續說:「教學醫院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這樣搞的。我沒有同意給她打。」並不斷重述沒打好要去告訴院長。
我當下並不想哭,但害怕至極,無法克制自己的雙手發抖。
替準備下針處消毒後,我轉身拆針頭,回頭立刻慌得忘了剛才找到的血管在哪。
幸好用指甲做的痕跡還在,在學姊口頭協助之下,鼓起勇氣下了針。
回血的剎那,內心小劇場爆出小小兵式的歡呼!
不曉得是不是聽見小小兵的聲音,凶神惡煞的老伯低下頭,也看見回血了。
「喔,妳成功了,做得不錯!」
他似乎不好意思起來,轉回搭訕學姊時的諂媚笑容,一次次稱讚「做得不錯」、「做得不錯」,笑嘻嘻地走出去了。
餘悸猶存的我,崩潰地感謝學姊一番後,到另一個房間去替一位阿嬤加藥。
這位阿嬤溫柔且和善,在打針時就一直笑容滿面地和我們聊天。
「恁攏為著溫家a郎咧辛苦,究甘溫ㄟ。」
剛才完全不會想哭的我,聽到這句話反而差點爆淚。
我也笑了笑,邊和她聊天邊推針筒。
以前使盡吃奶的力氣依舊夭壽難推的大針筒,今天居然意外的順利,可以緩慢地直接推完。
對許多資深的學長姐來說,這樣的不友善根本稱不上一塊蛋糕,只不過是一點奶油屑。
但對超菜的我來說,這已經是頗震撼的一次教育。
質疑與不信任只會讓醫護人員更加緊張、慌了手腳,並難以把事情處理好。
尤其是信心不足的菜鳥,即使已經具備足夠的經驗值和技能,很容易被這麼一擊打垮,忘了所有學過的事情。
進入臨床兩年,依然是隻菜鳥,遇到兇的病人或家屬還是會很緊張。
拿捏告知自己實習身份的場合和時機,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。
在做procedure時,尤其害怕被病人發現自己只是實見習醫師,否則好不容易替自己吹大的牛皮會一下子全洩了氣。
記得我有一次在急診縫合病人傷口時,或許因為縫完請老師來看了一眼,而泄露自己的菜鳥身份。
當病人悄悄地對老婆耳語:「來實習的。」自己實在是沮喪至極,所幸這位病人和家屬還是都很友善。
P.S.我不會假裝自己是住院醫師身份啦,外調時曾經跟著同team intern去遞同意書,聽著她對病人自稱住院醫師,非常震驚⋯⋯
既期待自己有朝一日不需要再擔這種心,卻又很害怕脫離學長姐的保護傘,這也是菜鳥很需要糾結的事情吧X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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