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醫院紀事] 「阿嬤！」

「阿嬤！」

每天早上和下午，我總是這樣笑喊著，一邊推著換藥車進門。

阿嬤因故在短時間內動了兩次大手術，年屆八十的她，身體孱弱，令人擔心能否撐下來。

上週，腹部三條引流管的其中一條，從淡紅血水變成墨綠液體，高度懷疑是腸液。

若真是腸液出現在腹腔而被引流出來，表示剛修補好的腸子又破洞了。

而接下來的檢查，證實了我們的推測。

但阿嬤的身體實在太虛弱，我們擔心她熬不住第三次手術。

加之檢查的結果顯示情況不是最差，尚未影響到生命徵象，最後決定保守治療。

隔天就是我四天的休假，我實在很擔心休假回來，在病人名單上再找不到她。

沒想到一回來，阿嬤不但精神更好，變綠的引流管又變成原本的紅黃色了！

休假回來的第一天，看到這景象讓我興奮得驚呼出聲！

持續換藥下來，阿嬤的傷口也有進步的趨勢，這兩天精神更是特別好。

之前只會在換藥時痛哼幾聲，面對問句也只會簡單點頭搖頭。

現在都會滿臉笑容地打招呼，話聲也多了幾分中氣。

看到這樣的變化，我真的非常替她感到高興。

今天換藥時，繼續跟阿嬤天南地北聊天。

阿嬤母語是台語，但孩子都說國語，我秉著也許能解點鄉愁(假使有的話)的想法，總用台語跟她聊。

她第N次感謝大家的細心照護，讓她能往康復邁進。

我說：「看到妳就像看到自己的阿嬤一樣，看到妳進步我也很開心！」

「哦！有一種親切感！」這句她是特別用國語說的，超可愛！

「對！」

「難怪喔，每天聽妳進來喊『阿嬤——』我都覺得好舒服，妳喊這一聲『阿嬤』實在很好聽！」

「哈哈，真的嗎？謝謝啦！」

「很撒嬌啊，聽了很舒服。」

「是喔，我阿嬤也都叫我『撒嬌的』耶！」

「對嘛！妳就撒嬌型的！」

我們繼續聊著，直到她女兒進來，阿嬤又對她女兒說我「很可愛」、「很單純」，說得我都不好意思起來。

女兒問起靜脈營養的事，我說阿嬤現在因為腸子有狀況要禁食一段時間，一定會給她補充營養的。

阿嬤突然超古錐地開口，用台灣國語說：「偶都被你們虐待！」

「哎喲——阿嬤拍謝啦！」

我們笑成一團，我一面替阿嬤重新扣好造口束帶、穿上尿布、墊上薄布、黏起束腹帶、蓋好衣服。

下禮拜三是我在這一科的最後一天，熟悉的不捨又出現了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