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短篇小說] 最可怕的見面會

（四元素創作練習：會預言＆瘋瘋癲癲的男乞丐、猜拳、直播主的見面會、弓箭和箭矢）

我眼神死地抱著直播主「小萌」的人形一比一抱枕，站在一群臭宅男之中被推來擠去，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咒罵我那個噁心的老哥。

回想起三天前，我哥說小萌見面會跟碩班口試卡到了，強迫我幫他帶這個抱枕來給小萌簽名，最好再印上一個口紅印。

我當然抵死不從，他就威脅要告訴爸媽我高中偷交男朋友。

（他們一直對我的大考成績不太滿意。）

我則用他把英文課學費都拿去買週邊這事反過來威脅他，結果⋯⋯僵持不下的結果，是老方法：猜拳定輸贏。

我通常都能猜贏他的，偏偏這次我猜輸了。

所以我就在這了，格格不入又羞恥萬分，時不時會接收到附近臭宅疑惑的眼神。

主持人宣布小萌出場，台下歡聲雷動，我厭世的將下巴窩在靠枕上，叫一個魚乾女來看甜美可愛腰瘦奶大的直播主，是要逼我自殺嗎？

喇叭突然發出「嘰——」的聲音，歡呼嘎然而止，我抬頭一看，一個衣著破爛、蓬頭垢面、乞丐模樣的中年男子，將主持人推倒在地，周圍宅男們都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，任由乞丐男搶過麥克風，噴著口水大喊：「天降甘霖！天將降甘霖於斯人也！」

「背錯了吧？」旁邊宅男小聲跟隔壁的人交談，「不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嗎？」

「乞丐你還期待他會背課文喔？」

乞丐男倏地伸長手臂，大叫一聲。

「是槍！」不知道誰這麼喊，引起台下一陣驚慌，群眾開始亂叫個沒完，你推我擠地想遠離舞台。

我大大翻了個白眼，拿小萌的人形抱枕推開人群，反向前進，直接走到舞台上，騷亂反而因此稍停，半數人都看向我這。

「哐啷啷。」

我掏出二十塊零錢，投進乞丐男手中的破碗。

對，他伸出來的只是個髒兮兮的碗，裡頭只有個莫名其妙的鐘形鈴鐺，跟我的零錢相撞出清脆的聲響。

「謝謝妳！小姐！菩薩阿拉！牟尼保佑！」

乞丐男不住對我鞠躬，我突然發現他滿是油垢的瀏海底下，雙眼是和頭髮一樣混濁的灰白。

這時兩個工作人員上台，把乞丐男拖走，主持人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，再次宣布小萌出場，宅男們再次歡聲雷動，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。

歡快的音樂開播，小萌穿著一身爆乳女僕裝，邊嬌唱日文歌邊走出來，台下簡直暴動，我開始認真思考如何原地自殺。

「妳不屬於這裡。」

一個嗓音驀然在我耳邊嘶啞，我還以為自己幻聽，轉頭一看，竟是剛才那個乞丐！

「你⋯⋯你剛剛才被拖走，怎麼又出現在這？」我驚恐得想倒退，但是太擠了。

「妳有一雙清澈的眼睛。」乞丐大叔摸索到我的手，我驚叫一聲，他將某個東西塞進我手裡，「能請妳當我的雙眼嗎？」

我低頭一看，是剛才在碗裡的鈴鐺，上面還有個小小的手柄，「大叔，我不知道你要幹嘛，我幫不了你。」

「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。」乞丐大叔嘿嘿一笑，「她化成人形，透過所謂『網路』的經營手法，今日方能在此地集合這麼多人，待會她就要施展攝魂術、吸取人類精元了。」

「大叔，你⋯⋯」我吞下「你頭殼壞了」幾個字，「你還是趕快回家休息吧！」

「她施術時，真正的心臟位置會發出紅光透膚，請妳在那個位置搖鈴以後，立刻躲開，我會在下一秒了結她。」

「別鬧了！大叔！」我實在沒心情陪他發瘋，想把鈴鐺塞還給他，小萌抱枕卻在這時被旁邊的人擠到整個壓住我的臉，我好不容易把小萌的臉從我臉上推開時，乞丐大叔已經不見了。

第一首歌結束，宅男們又是一陣暴動式的歡呼，天啊！可以趕快在這個該死的抱枕上簽名讓我走人嗎！

我忍不住「啊啊啊——」的大叫出聲，反正這麼吵也沒人會注意到我，沒想到我的長音喊到一半，周遭突然全都靜默了。

我轉頭一看，所有宅男全都站得直挺挺的、動也不動，看著前方的眼神呆滯死板。

我驚慌失措地四望，工作人員也全都呈現同樣的狀態，為什麼？發生什麼事了？為什麼只有我沒事？是因為小萌抱枕替我擋下了什麼東西嗎？

我看向台上的小萌，真真正正嚇了一跳，原本清新甜美的笑容不復存在，斜斜拉起的嘴角邪魅得嚇人，雙眼更是散著強盛的白光⋯⋯

我懂了，因為我是唯一一個不喜歡小萌的人。

等等，不對，還有一個人也會是清醒的才對！

我緊張的四望，終於看到乞丐大叔，直挺挺的站在角落音箱上，他悄悄轉向我的方向，點了點頭。

「居然有人類不被我的魅力所吸引？」小萌骨碌碌的大黑眼轉到我身上，「真是愚蠢，看來我必須第一個先收拾掉妳！」

她張大嘴，嘴角居然開始往旁裂到耳根，甚至吐出了⋯⋯等等，那是舌頭嗎？十公尺長的紫色舌頭？

我再也不敢怠慢，壓低身子穿越人群，像打保齡球一樣碰倒了一堆身子僵硬的宅男，那可怕的舌頭卻緊追在後。

我想起乞丐大叔的話，但沒看到什麼透膚紅光，總不會指她的腮紅吧？

我在人群中繞來繞去，一路半蹲半跑的到舞台前，這才終於從短裙底下看見了——小萌的左大腿根部有著像烙鐵一樣的紅光！

我跑上舞台，紫色舌頭靈活的轉過來，我將手上的長形抱枕順勢橫推出去讓舌頭纏上，再一路死命的往前推到底，小萌反應不及，舌頭一下在抱枕上纏了好幾圈。

我滑到她的裙底，感覺自己像個變態，但還是在她的左腿前搖了幾下鈴。

「叮鈴鈴——」

「咻——」

破風聲緊接在鈴聲之後而來，我極度狼狽地打滾閃開，滾出裙底的同時恰好看見一只箭矢牢穩的插進小萌左腿根部。

不遠處，乞丐大叔站在音箱上，昂然舉著弓箭，混濁的雙眼定定看向我。

小萌淒厲的哭喊一聲，身軀開始變形腫脹，我急急忙忙逃下舞台，她則沒有掙扎太久，很快在原地爆炸，舞台地毯隨之燃燒起來。

自動灑水器被觸動了，天花板灑下許多細水柱，宅男們紛紛清醒過來，困惑的看著彷彿站在雨中的彼此。

乞丐大叔再度嘿嘿一笑，「我說過了嘛，天降甘霖。」